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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母被成功召了回來。

魔族拾音也看清形勢地化了煙隱身。不得不說,這個幽躍美人很能營造氣氛。她孤寂地坐在一方水草系著的銅鏡旁。

一個看不見的女人,竟然坐在鏡子旁。任哪個母親看見了,不會有幾絲自責和心痛。雲母為此真是嚇壞了,還沒理出個可以安慰女兒的方法就看見偌大的水草下藏著一把鋒利的剪刀。

“阿躍,快把剪刀放下,你……你別嚇母親啊!”雲母本算得上光溜溜的額頭卻在此刻憑空生出了三條任性的皺紋。

眼睛傷了,沒有眼淚造勢。便起不了多大的傷情效果。於是幽躍一把扯下錦帕,露出傷痕累累的雙瞳。

“阿娘,女兒真的很想哭,可是連一點兒眼淚都沒有。你知道女兒心裏有多害怕麽?”幽躍的細指狠狠地捶打在自己的胸膛上,看上去是有聲嘶力竭的念頭,隨後拿著把剪刀真真切切地在自己的脖子上戳了一刀。

汨汨鮮血直流。

看地雲母驚恐萬狀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好像下一秒,她的女兒就香消玉殞似的。為了不出現香消玉殞的後果,所以雲母的眼睛一直瞅著自己女兒手中緊握卻已把細頸戳了個小口的剪刀。

“躍兒,你有什麽難過的事情說給母親聽便是了,不要這般嚇娘啊!”雲母的母愛陡然升華。

好在姜還是老的辣。

對於一個類似瞎子的女人來說,雲母要躲下剪刀當然更占上風。

揮刀斷水的架勢奪地了女兒手中的剪刀,雲母才一臉憤怒之色地斥責。斥了責了免不了又要哄哄。

了解了所有,母女倆才心平氣和地坐到了一起。

“躍兒到底要阿娘做什麽?”雲母不解。

“女兒不要阿娘做什麽傷天害理之事,只願阿娘能夠在女兒看不見的這段時間幫女兒做一件事?”幽躍雙膝一跪,“阿娘,女兒五千年前就愛上天界的塵淵上神。無奈近月天君給他指了一門婚事。阿娘也當明白,不能開口向自己心尖尖上的人坦白,心裏到底會有多痛!”

雲母攙扶起幽躍,無奈近距離地撞上那對潰爛的雙瞳。不忍地瞥開臉去,想都沒想地就抽噎回道:“阿娘都清楚,阿娘都明白。”

“那……阿娘願意幫幫女兒麽?”幽躍哭哭啼啼地試探性地問,“可否……幫女兒阻止這門親事?”

雲母直點頭,手輕輕地撫上女兒的面頰:“幫。躍兒是娘的心頭肉。你想娘幫你奪什麽,娘就幫你奪什麽。”擡袖很是真切地拭了拭女兒的眼淚,又拭了拭自己的眼淚,自傲地笑道,“躍兒又不是逼阿娘去做什麽傷天害理之事,如何不能幫忙。再說,幾千年前,要不是阿娘舍聚靈丹救了塵淵,那小子又如何能好好地活到現在娶親。我若真的找他一聚,他哪裏有推托之理?”

“女兒謝過阿娘。”幽躍嘴裏還是嚶嚶怯怯地哽咽著,“倘若婚期拖下去,說不準兒女兒還能有一絲機會!”

“天妃一向同阿娘感情好,躍兒的婚事要不讓阿娘上天求求。興許我們這婚事還有回旋的餘地。再說了,那風則都可以揣著道聖旨到天君面前求婚,阿娘就不可以麽?”雲母自言自語地說,“躍兒不要難過,阿娘一定會幫你想辦法奪得屬於你的東西!”

雲母活到那麽大的年齡,好不容易得了個小女兒。

能有多寵,可想而知。

她以前也萬不是那麽辯不清是非的人,但因為對女兒極致的寵愛讓她的內心直接跳過了思考一層。

哪怕是拿自己的命去換取女兒的幸福,估計她也不會皺皺眉頭。以前見著女兒受傷,什麽也不做,那是因為她並不知道即將成婚的那位便是女兒幽躍的心上人。否則只怕早已想方設法地阻止了。

事情如拾音預想到的那樣順利發展了下去。

也就是塵淵凱旋被阻,未能及時返回。而為了給新郎制造驚喜的風則老神,便一早一頂花轎將自己的女兒送到府邸的這幕。

說起來這場計謀未有半分硝煙,卻下了出惹人心碎的毛毛雨。

雲母活到這麽大的歲數,有很多人都得過他的恩惠。所以她不分半點功夫便打聽到塵淵如今返回的路線。一身白衣,騰了雲就奔出去。抵達在早已準備班師回朝的塵淵隊伍前。

塵淵見那慈眉善目的仙人正是以前的救命恩人。只能一步跨下天馬,行到雲母的跟前,拱手作揖。

“看這樣子,戰神……是大勝而歸了?”雲母盛氣淩人地咂舌道,“這次有緣遇見,不如同老身去附近坐坐?”

想拒絕,可又覺得唐突。畢竟面前是個長輩,還是個天魔兩界十分尊崇的長輩。

何況小坐一會兒,又不是什麽大事。只要他能在天黑以前趕回宮中,那麽必能和自己的心愛之人結成夫妻。

光想想就覺得甜蜜。

日光熠熠,爍在半張俊臉上。越發地風姿綽約。

其實,按個旁人的念頭來想這個邀請,也覺得沒有深究的必要。盡管他從來都是一個小心謹慎,喜歡深究的上神。

他思考的那一瞬,約莫是瞧上了自己的道行。憑本身這十多萬年的修行,想要撥雲散霧地飛奔到自己的金辰宮成親,並不是一件多麽艱難的事。

於是就這麽一次倏忽大意地緊隨著雲母入了還離自己府邸遙遠到看不到邊兒的地方歇腳。

早前說了,憑他的那個本事,若真細細觀察雲母帶他歇腳的那個地方。其實不難看出中間有些什麽不妥。

但那個時候,他的腦海裏卻只轉著她的新婚妻子。所以就毫無征兆地將自己送入了棋局。

不致命。

卻極度地耗費時間。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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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8前傳(6)

雲母將塵淵上神帶去的地方名叫水澤蘭。水澤蘭是像花一樣秀氣的院子。院子的正中有一棵直聳雲霄的梧桐樹。那梧桐樹如同燈罩一樣閃著金光。

那個時候他沒大怎麽覺得一棵大樹放在院子裏有個什麽不妥。反而為建造水澤蘭這個地方的主人感到欣賞。能造地比自己的後花園還要風趣優雅,想想都不能不存點甘拜下風的心思。

“怎麽樣,老身的院子如何?”雲母慈祥的面上帶著一絲笑,轉頭瞥向身後緊隨的塵淵時,還微微有些高深莫測。塵淵敬她為長輩,當然不敢逾越自己的身份。加上他心裏也的確多多少少喜歡這麽個風味的院子。所以拱手回答的話也十分地動聽。一度令雲母覺得他是因為受自己救命之恩才如此溜須拍馬。

久坐在光光溜溜且冰冰涼涼的石凳上,按道理對於這個熱季。塵淵應該是很不舒服,但不曉得為什麽他總會趁著雲母為他添茶的時候,捏捏自己的手指。捏地像模像樣且不動聲色。等著自我覺得時辰過地有些長久,他才預想用個什麽合適的理由去說服面前的救命恩人,打消這個貌似有點談心念頭的想法。

因為他要趕著去成婚。

更準確地說,他要修飾形容,穿好喜袍前去清微山上將她那個十來萬年鐘情上的姑娘擡過來做自己的妻。

他平常示人時都是一塊冷若冰霜的臉,正兒八經的面。所以這個時刻會因為想到那些事情露出一個甜蜜的微笑,實在讓突然發覺出來的他有些詫異和尷尬。

好在這事兒只有他自己知道,所以也無須解釋便輕松化之。

“塵淵上神鎮守天界十幾萬年,可謂是天界之福。”雲母客客氣氣地,說出的話無非是對塵淵的讚美。他深思了下,覺得雲母這個話有些琢磨不透。他恭敬地等待著下文。

“塵淵上神可有什麽歡喜的人麽?”一般問到這類似的問題,除非是他特別好的哥們兒。否則他不會輕易地說出來,讓自己的心思無處遁形。所以他冷肅地看著雲母搖頭。

“呵呵,沒有?”雲母順著他的回答思索了會兒,臉上露出驚訝,“這麽說,塵淵上神還沒歡喜上哪家的姑娘了?”

塵淵仍然輕點了下頭,不過有什麽東西忽然被哽咽地吐不出來。

怎麽可能沒有呢?他明明是要趕回去成婚的啊!在他恍然覺得雲母的話讓人心中難安時,才突兀地回了一聲:“不過天君已為本君賜婚?”

“就是清微山上的風苓帝姬,小塵淵上神好幾萬歲的那位?”雲母雙瞳發亮,反問道,“年齡和修為相差地如此懸殊,難道塵淵上神真的會甘心命運的捉弄,而去娶一個自己並無情意的小小帝姬麽?”

塵淵上神當然不明白雲母話中有話,可再怎麽傻也不會不聽出裏間的對風苓的敵意。所以他隨即拱手嚴肅道:“既然是天君的意思,做臣子的當然不能忤逆違背?”

“是麽?”雲母犀利的雙瞳習慣性地那麽一挑,挑地讓她覺得這位戰神高深莫測,心思覆雜,無法猜透。

時光就這麽耗著,耗地塵淵面帶紅色,有些心慌意亂。但看院外藍天,卻還是踏入水澤蘭之前的時辰。

他雙瞳一亮,登時站起來。目光幽深地瞥向院中粗壯的大梧桐樹。

一直是聳入雲霄的縹緲狀態。

“莫非?”塵淵摸著忐忑不定的心,頓時明白過來。雲母這廂堪堪是要阻止他的婚期。可擡頭正要告辭,卻哪裏還有那雲母的影子?

不過是被算計罷了。

他被困在水澤蘭之際,腦子裏第一時間轉到的,是如何以冰心刃凝聚院中靈木精華去斬斷那樹身的燈光罩子。

憑塵淵的智慧,水澤蘭這個地方困不住他。可是幾次身負重傷,靈力有限。總會花個個把時間來破這迷境的燈罩。

然而他始終料想不到金辰宮裏將會在他被困的當夜發生一件驚世駭俗的大事。

腦袋受拾音天罡斬的一擊,風苓便陷入沈沈的昏迷當中。倘若不是幽躍心狠手辣,急於求成地摘掉風苓的眼魂。恐怕金辰宮裏不會傳出如此悲切欲絕的哀嚎。每一聲撕心裂肺地疼痛就好像數萬只螞蟻在拼命地啃噬自己的心臟。

可,眼魂還是被奪走了。

風苓最後想起的是眼前那一張冷酷柔情的面。

她喜歡的人。

只是個虛面。

可能是太痛苦了,以至於會如此強烈地思念自己的愛人。

遺憾的是,那一晚上,也正好沒有哪個仙人瞧見這一幕。拾音手中灑下的這不知什麽效用的破罩子很好地阻隔了一切,起了絕妙的效果。由於塵淵上神這個人沒怎麽準時返回。許多仙官都誤以為是戰事延誤了婚期。正當天君要派仙卿前往打探的時候,卻遇見大批趕回的天兵天將。

裏頭就生出了這樣一件難以想象的事兒。

故事同塵淵的副將嘴裏說出來是這樣的。

撿了個比較通俗的段子解釋。

當時他們打了勝仗,一路隨著塵淵這個頭頭馬不停蹄地趕回來。不料走到中途,那個頭頭卻臨時起意要去阿來沱山看看。具體原因,竟是那山上新生了有些意趣的繁花。

塵淵作為戰神,盡忠職守可昭日月。如今好不容易才因為花生出點兒貪玩的念頭,也實屬不易。腦袋算是狠狠地開了一回竅。既然是開竅,那麽天君便不會無故開罪於他。何況在天君的眼裏,他這個侄兒一向出眾優秀,而且出眾優秀地要命。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他到底為什麽會在成婚這樣的大日子不歸來見新娘子,卻跑到千裏迢迢的野山上去賞花,實在是讓眾仙家不解。

可惜,解不了也得解。

天君身旁眾多謀臣,一再揣掇,終於想出來了比較好的理由。

戰神塵淵腦子並不是開竅,而是迫切地想讓眾人誤解自己的開竅,從而理解到他並非囑意新娘子,也就是清微山上那位帝姬風苓的真相。

當然了,也正因為不喜歡新娘子,所以不大重視婚期。但如果理直氣壯地推三阻四,也有失自己作為戰神的形象,便以此用這個方式恰到好處又不失體統地說了個透徹。

這三日,對於塵淵上神來說並非絕望。他身為戰神,歷了多少次修羅戰場。絕望這個詞怎麽思考也覺得不大適合他。所以在這個堪堪有丁點兒絕望的境地,他除了有些心煩,並沒有方寸大亂。就連坐在地上,對著大樹祭出冰心刃打坐,也沒讓他生出多少會影響施法的惡因。

他靜坐的樣子很優雅,很美好。旁人若是看到,想吃吃豆腐也是理所應當。但別忘了,就因為這個讓人歡喜的樣子令他錯失了大把的時間。也錯過了和風苓成婚的時間。

估摸著即便是破了這個燈罩子,也再不可能成婚了。

金辰宮的那罩子是拾音天罡斬幻化出來的,相當於是一個迷鏡。所以兩人撤走的時候,一並帶走了所有,連魔族氣息都被那鏡一絲不茍地帶走。

但是,風苓眼魂被奪,旁人是瞧不出來什麽的。何況她雙瞳仍然毫發無傷地呆在眼眶裏。

只是唯一讓人不解地是,她一身大紅襦裙頹然地倒在喜房中,面朝上仰著。有血水從眼眶裏一縷一縷地溜出來。而那仰躺著的身子因著風苓那精心打扮的閨容而微微顯得簫索。甚至有一種油盡燈枯的征兆。

天君聽從各位仙卿的建議,收回了將清微帝姬賜給塵淵做妻的命令。一道奏折傳來了還在興頭上的風則老神。

和煦的風吹拂著風則老神早已凝固的胡須,身子仿若雕塑久久無法動彈。還是身旁的風煜咬著雙唇派人將震顫的老爹送回了清微,而自己便風馳電掣地奔往金辰宮,抱回了受了刺激的妹妹。

給她擦臉換洗的是一個名叫寧寧的丫鬟。自從守候新房一晚,她就常有些癡癡呆呆。每每獨坐宮門,失神許久,總不願意給任何一個前來打聽的仙官說上半句話。

這是一件很奇特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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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前傳(7)

九重天上常常愛嚼舌根的女仙官門只能以自己私下的揣測來否決了這個聽起來比較奇特的事。

都說恐是那位絕貌的新娘子猜到自己所嫁的夫君未能及時凱旋的真正原因。所以因愛生恨,將那嬌小的丫鬟寧寧一頓毒打。所以才打地癡癡呆呆,一聲不吭。

但喜歡追根究底的女仙總會站在身後,斜眼輕輕地掃一眼:“照你們這麽說,那新夫人定是個母老虎。可為什麽一個‘母老虎’也要把自己弄得半死不活的呢?難道近來的‘母老虎’犯了花癡,不怎的厲害了?”

跟在旁邊常喜歡反駁回去的仙君便會莫名其妙地這麽恨道:“你可真笨。瘋子就更容易打人了!估摸著是那帝姬因愛成恨,發了瘋。所以才會沒有教養地失手傷人!”嘖嘖兩聲,鄙夷的眼神中透著同情,“不過也可惜了,那麽癡情的一個妙人!卻偏偏因為塵淵上神發了瘋!”

有個仙官拿著牌子一瞪,樂滋滋地點破:“話說那塵淵上神的皮相害得的女仙還少麽?”

之後談話的聲音戛然而止,便再沒了後半段更加天馬行空的段子。

被救回的風苓因著幾日前所吃的萬由果,並未灰飛煙滅。一萬年的修行也未有半點兒毀滅。唯獨有一點兒不好的地方,就是她的眼瞳時常會不自覺地劇痛起來。

一點一點,慢慢入骨的疼。

疼地受不了的時候,她就會猛力扯著被子,或者自殘一般地咬住自己的下唇。下唇由蒼白到紅潤再到最後的出血。在感覺到嘴裏一絲腥甜時,她便全身放松了。

痛已經麻痹了意識。

風煜每每看到自己的妹妹這般痛苦,也會時不時地揪起心來。在宮裏,常會想著一些點子來逗風苓開心。並且為了避免她這種自殘的現象,他便將蓋身的五彩被塞在她的嘴裏。

入夜的時候,風苓會時常痛苦。所以他便更不能歇息。全身說不出的軟棉棉。

“妹妹,起來喝點粥罷!”他送晚膳給她的時候,風苓幾乎沒有什麽感覺。癱在床上,本就沒有什麽好看的表情,可她還不怎麽說話。即便是抽噎都沒有。

不知道為什麽,看著幾日以來頹然的妹妹,他的內心升騰出來一股崩潰發瘋的情緒。

由於這事兒,風煜下定了決心。他日若再同塵淵那個負心漢相見,他必揮出顯天長戟殺了他。但一聯想到‘殺’這個字眼時,他的臉上又提前浮顯出老者固有的滄桑。因為殺了塵淵上神,實在不大可能。

一個戰了十來萬年,沐了十來萬年風雨的上神,若是輕易就被他殺死,那肯定就是自己杜撰的書卷了。

再說,對方又不是傻子,他拎個顯天長戟去刺,難道對方就不會閃躲,只傻裏傻氣地端端站著,任他去刺麽?

呵呵……風煜捂著肚子一直冷笑。笑聲帶著自嘲和不甘。

塵淵是在三日的傍晚破了燈罩而出的。再加上沒了天馬便騰了祥雲趕了一天一夜的路。到得金辰宮,看著周遭的一切,便只知道大事不妙了。

也許冥冥之中自有天命。

天命的安排。

戰神塵淵和帝姬風苓有緣。

否則誰不會料到,只能由兩個人才知道的事情會一絲不毫地呈現在塵淵上神的面前。

他金辰宮的設置和布局及暗裝都傾註了自己的心血。所以當他揮動房中一扇燦亮的薄光鏡時,便知曉了謎底背後的一絲一毫的真相。

那薄光鏡有個妙用,除了他,沒有人知道。以前狐族陰瑟上神為了求他幫忙助朋友幻靈的時候,便派人將這寶物以禮贈予了他。那個時候,他也不曉得這到底是不是個寶貝,只當成一個類似鏡子的東西擱在偌大的房間裏。想著哪一天尋到了自己心尖尖上的人,到底可以拿來梳妝打扮。也不至於當面否決,拂了陰瑟上神的一番好意。誠然,他一直自戀地覺得,其實他娶的夫人照不照鏡子,抹不抹胭脂,同她自身的美貌沒有多大的差別。

後來某一天他的朋友幻靈竄門,不小心瞥見了這房裏的薄光鏡。這才讓他知道了那其中較為神奇的一面。

可以凝固屋中所發生的一切有聲有色的影像。

那個時候,他覺得薄光鏡神不神奇的於他也沒什麽用。因為他一向沒有東西需要照出點兒神秘。好在那個時候幻靈神君以另外一種齷齪的思想說服了他。

幻靈說。他長得風流倜儻,一表人才,平時照不照鏡子都無所謂。但若是成親當做一件禮物送給自己的新婚夫人,或許會讓對方欣慰地覺得自己的情商很高。他當時唯一地反駁,只傲氣地認了句:“不用你指出來,我一直都知道自己情商很高。”

幻靈神君聽後特別地傷感,但好歹說到了點子上。許久以後,他才色瞇瞇地擡起眼睛,嬉皮笑臉地看著他:“阿淵,其實這薄光鏡最神奇的一面還不在這裏?”挑了挑眼皮,看著塵淵,“不過,你想不想知道呢?”

塵淵的臉暗沈了些:“說來聽聽?”

“以後若能娶了夫人,啥啥都能窺到。”幻靈神君眨了眨眼,“我相信,你肯定不是一個連自己的夫人都能忍耐的神吧?”塵淵上神托起茶盞,漫不經心地斜眸:“既然是這麽個好寶貝,那你為什麽自己不用?”

幻靈一口清茶噎在喉嚨,想了想,狂妄道:“嗯……那是因為鸞鸞的一切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呃,是麽?”塵淵不以為然地瞪過去。遞上的眼神犀利如劍。

幻靈神君連忙放下茶杯,猶豫再三地回答:“其實……我的一切的一切也盡在鸞鸞的掌握之中!”

在塵淵上神一楞二訝三瞪的奇妙眼神中,幻靈神君不得已低下了自己有點狂妄的腦袋。“……嗯,你這個寶貝不錯!”塵淵指著薄光鏡笑道,“哪一天本君同夫人吵了架,說不準兒還能派上大用場!”

幻靈神君表示讚同的同時還仿徨地搖了搖頭:“但作為朋友,還是希望你同你的夫人從來都沒有吵架的一天!”幻靈說這話的時候,眼中再沒有了輕佻神色,反而一改往常,抿起了紅潤的薄唇。

塵淵迎上幻靈深邃如浩瀚大海的眼瞳,感激涕零地笑了笑。他說,好,多謝你的祝福。

或許是因為那時的記憶,才會讓連夜奔回的他第一時間催動靈力察看薄光鏡了解真相,而不是火速趕到清微迎新娘。

在沒看到那薄光鏡呈現的畫面以前,他可能不會大不敬地將懷疑伸向自己的救命恩人。但當真真切切地看到,他才感到,自己心上的痛如同曾經歷劫之時所承受的幾道重重的天雷。

神仙都歷過劫,但能咬牙承受住天雷之痛的沒有多少。

至少他忍不了。

為了盡量不讓旁人看出他的脆弱,他至少當時哼了那麽一兩聲。

第一次了解到真相的他可能不怎麽會聯想到當時被擊天雷之後慘狀的如何如何,但彼時他卻想拿冰心刃一劍穿了自己。

他沒有保護好她的妻子。

看著薄光鏡中魔族拾音奸邪的嘴角,塵淵仿佛產生了想要一掌擊碎的怒意。可是他冷靜了下來。瞧著地上那個一日不見如隔萬年的妻子,他蹲在地上,心疼地舊傷覆發,吐出了一口鮮紅的血絲。

他沒有多待,撐著兩手站了起來。

眼魂是個什麽東西,老早就知道。被摘掉眼魂會有怎樣的下場,他也知道。那一刻,他還沒能解下一身的負荷就奔出了宮中。

他去了清微山。

在門口立了許久的他,當聽說風苓因為眼睛的劇痛每日躺在床上慘淡無助時。他就有些心碎。

還是沒有勇氣邁進去,並不是怕風煜找他拼命。而是他覺得這般進去,除了看著自己的心上人抽噎痛苦以外,毫無益處。

本就無濟於事的結果,他便站在幽深靜謐的清微山頭,緊握住五指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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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前傳(8)

山脈連綿起伏,他踉踉蹌蹌地拖著看似瀟灑的步子走了很遠。許久以後,他擡頭看天。知道有些事情實無法挽回。於是就著一片高臺坐下來。

從自己的胸口上摸出一片發光的五彩羽。清微孔雀尾上一件很重要的寶貝。

那時候,風苓取下來救他也許只是看他受傷流血有種無藥可救的征兆。加之她阿娘惜梧夫人的從旁指導,才令她生出一腔懸壺舍己救人之心。

只是她毫無意義的助人為樂似乎讓被救者塵淵上神感激落淚,從而生出了一種以身相許的回報心理。彼時在看這過了五千多年的五彩羽,他的心更是一如既往地堅定。

恐是惜梧夫人那句扯了五彩羽就嫁不出去的錯覺,令他毫不猶豫地就將清微的風苓定為自己以後的夫人。

因著風苓這個女子的容顏還算得上絕色,是以塵淵上神對其一見鐘情的程度更深,甚至達到了至死不渝的地步。

所以如他這般固執癡情的上神又豈能放過自己好不容易才獲得的良緣呢?一想著,他就果斷決絕地站了起來。

“阿苓,我定會想出辦法還你光明!”他望著遠處跌宕的山巒,眼中生出繾綣的色。

光明?呵,又怎是輕易能夠還的?

回到金辰宮後,徹夜難免。只能披衣坐起,想了片刻,便騰雲去了尹不了老君的姻緣府邸。他去的時候還沒有思忖到什麽方法。只是想著去窺窺天命,看看他同風苓的情緣究竟有多久。

一彎清麗的嬋娟,圓圓地歇在夜幕盡頭。明晃的月光便耀著如鏡的湖面,愛憐地抖落身披的銀光。

波光粼粼,霎是優雅。

掌管姻緣,守著拂守樹的尹不了老君一頭白發,躬著老腰,慢慢地朝他走了過來。他撫著自己的胡須,深深地覷了塵淵上神一眼。

他沒說話,只是笑。眼神裏飄蕩的光帶著柔和慈愛。塵淵上神擡起頭,也微微朝老君一笑。

“很久都沒有仙人來我這拂守樹下瞅瞅呢?”尹不了仙君摸著胡須,低啞著嗓子回以一笑。

“不是不來,而是他們沒必要來。如果情道上一帆風順,又何必來這裏窺測自己情緣呢?”塵淵負手感慨,“如果永遠不願意走到這裏,或許也是幸福!”

尹不了君默默地觀察了他的側顏,隨即也感傷地轉過去盯著那棵閃著幽光的拂守樹:“戰神先時總是繁忙,從不會到老君這府邸一坐,這次又是憑著什麽雅興來到這裏呢?”

塵淵楞了一下才忽而轉過身來,瞪著跟前的尹不了老君:“本君想看看自己同清微帝姬的緣分?”

尹不了君搖頭苦笑:“戰神想讓老君承擔違背天意的處罰嗎?”塵淵立刻否決:“老君不要誤會,本君沒這樣想。”

“那是為什麽會提出這樣的難題呢?”尹不了君即便猜到,卻還是不肯道破,嘴角浮現出一絲別有深意的笑。

塵淵上神註意到對方的神情,也微不可察地苦笑了一聲:“天界如今的傳聞,本君猜想,老君已經聽到了吧?”

“不錯,老君雖未出過府邸半步,卻還是能聽到些許傳言。”尹不了老君笑,“傳言滿天不過三日。可這已是三日之後。”停了停,擡手撫了撫自己的胡須,“頗讓老君好奇的是,戰神既然已經於三日之前瀟灑地放手,如何又會在三日之後執著地追尋呢?”

“本君從來就沒有放開過手!”塵淵上神握著拳頭,神色郁郁:“這一切不過是陷入迷局,被人當成棋子算計罷了。”

“哦?”比較驚疑的一聲。

“不管老君相不相信,本君永遠都會保留著自己的初衷!”塵淵上神無暇顧及他人的臉色,只是回身坐過去,有些無奈:“如果老君不肯告知天數,那麽可否透露一下,清微風苓公主的命數?”

尹不了君掐指一算,呵呵笑道:“難也,難也。”塵淵上神聽罷,俊臉倏忽一白:“莫非阿苓有生命危險?”

尹不了老君搖頭一笑,卻還是不提半句。

塵淵上神雖然仍然一副處事泰然的神情,但那冷厲的一面終究還是爆發。

於尹不了老君的府邸出來,他便騰著雲來到了東海。下達東海,未經通傳,便是失控地大步奔入幽躍公主的府邸。

他聲聲質問。

一把冰心刃透著削骨的寒意。

“你到底……為什麽要害她?”冰心刃的去處是幽躍的左胸。那個靠離心臟的地方。

幽躍微怔了下,一張臉陡然通紅。可她還是死皮賴臉地擡高了下巴,讓自己看上去沒有半點的良心不安。

她撥出手指微移了移冰心刃的劍尖,故作不明其意的神色:“塵淵上神怎會有興致光臨東海?”

“幽躍公主!”塵淵上神聲如洪鐘,怒斥連連,“本君會來,你難道不該預料到麽?”

幽躍故意裝地楚楚可憐,甚至窩著一汪淚花,在瞳孔裏轉悠:“塵淵上神,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冰心刃直直刺到幽躍的胸膛。

半會兒功夫,血水湧出。

那一刻,他是真的想要殺了她,然後取出那一對眼魂救治自己的妻子。

可是他想到了她的阿娘雲母。倘若不是她的救命之恩,或許他也活不到現在了。

沒有了命,同自己心上人成婚的夢想還不是頃刻毀於一旦。

“上神……要殺了我?”幽躍握著插在胸膛的劍尖,單腳跪地以前,她那樣絕望地看了塵淵一眼,“你……就是打算這樣報答我娘救命之恩的?”

塵淵上神不答。

“你……為什麽會這麽殘忍,塵淵上神?”幽躍佯裝地特別溫順柔和的樣子就這樣淚落眼頰,“我到底哪裏得罪了你,你會……想著殺了我?”

塵淵苦笑,他逼著自己所有的理智抽回了握在掌心的冰心刃就邁步離開。他發誓,這輩子都不想踏入東海,更不想同雲母的女兒扯上半點關系。

但命運齒輪轉動之後,誰知道還會不會相見?

塵淵上神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但他想都沒想過在做了這個決定以後會不會一不註意就要了他的命?

天宮沒有幾個知心的朋友。算得上知心的卻也只是狐族的幻靈神君和天界的三殿下。但三殿下因為惹禍已入了凡塵歷劫。時值今日。卻只剩下幻靈神君。可不巧的是,他剛剛和鳳凰始祖之女成婚不久,若是一味瞥下妻子來料理他的事。恐怕十分殘忍,且有些不妥。

他的這位朋友經歷的那些情劫,比他還要悲慘萬分。如今否極泰來,只能算是上天的眷顧。

他沒有那個臉可以無所顧忌地前往狐族,更沒有那個臉去求幻靈助自己一臂之力。

彼時,他落座在自己金辰宮裏的桌子旁,手裏拿著酒盅,有些傷感。他從來不會仿徨無奈地覺得自己的性子孤僻。

第一次會有這樣的心思便產生於這個晚上。

在他決定孤註一擲卻沒有朋友幫襯的淒涼境地下。

所以他嘔心瀝血地思了一番。想著若之後還能有眾仙邀他赴宴。他一定會不假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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